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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良故事--东瀛行游记之三

来源:未知 阅读: 2020-02-23 08:12 我要评论

京都与奈良相距不远,乘JR列车中途停靠不少站,也只需要四十几分钟。这一带是日本文明的发源地。从石器时代到国家政权建立后的相当长的历史时期,大和民族生活于此。公元710年,日本定都奈良。794年迁都京都。日本历史把710年到794年这一段称为“奈良时代”。【见注】奈良城东是占地面积相当大的奈良公园。西北是当年皇城宫殿平成宫遗址。西南有和平成宫同列“世界遗产”的唐招提寺和药师寺。城中奈良町则保留着传统的街道和民居。



春日大社名列世界遗产,已经有近1300年的历史 

游客最集中的地方在奈良公园。这里的春日大社和东大寺都是名传遐迩的世界遗产。春日大社是日本神道中最为著名的神宫之一。在710年建都之初,其规模并不大。768年,左大臣藤原永手奉旨扩建神宫,从此这座雄伟壮丽的社殿便屹立在御盖山下。一千多年来,这里一直维持着朱红的立柱,洁白的墙壁和扁柏打造的屋顶。二十年一翻修,从未中断。神社每天早晚举行侍奉神灵的仪式也从未中断。殿堂、长廊,以及沿长廊安置的石质长明灯台,增添了神圣庄严的气氛,让人们感受到神灵宽广无边的力量。在春日大社周边宽阔的草地上,到处都是鹿群。鹿跟着人讨吃,有些小鹿会卖萌讨好,十分可爱。这是奈良公园的特色风景。据说,春日大社供奉的大神当初就是骑一匹白鹿而来。鹿被视为神的使者和侍从。鹿是野生的,他们世世代代都生活在这里。据公园管理机构2018年统计,这里一共有1360头鹿。因为千百年来鹿的啃食,草地上的草变得细小弯曲。奈良公园占地80公顷左右,草地无需剪割。




在这里,鹿被看作是神的使者。奈良公园有一千多只鹿 

神道是日本搞多神崇拜的本土宗教。伟人名人死后成神,山、海、河流、湖泊、动物、植物之灵都是神明。有“八百万神”的说法。其实世界上各民族都有或有过类似的多神崇拜。我们中国民间也拜土地老爷、河神、雷公,甚至马神、狐仙。因为崇拜的神明太多,故而没法形成统一的宗教组织。当然,对某些“大神”如稻荷神的崇拜是普遍的,分散各地的稻荷神社也有“本山”。但神道的本山(总部)并没有组织和号令分部的功能。日本的统治者在统一各部落,集中和巩固中央权力的历史过程中,看到中华帝国的组织形式值得效仿。意欲集权的天皇还认为,可借用中国传入的佛教,达到“镇护国家”的目的。奈良公园中的东大寺便是信奉佛教的圣武天皇在728年兴建的。

东大寺是世界上最大的木建筑。金堂(大佛殿)内供奉着15米多高的铜鋳卢舍那佛。寺院以封闭式的长廊环绕,面积非常之大。不仅如此,东大寺整个寺庙群还包括雄伟的南大门门殿。门殿内有双体金刚力士像。大佛殿东边山上的二月堂也是东大寺的一部分。游客沿二月堂右侧石阶登上大殿平台,凭栏远看,近处东大寺庙宇大殿,远方奈良市景尽收眼底。二月堂高层殿堂前平台由木枋支撑,伸出底层一大节,凌空展示,气势磅礴。日本奈良时代就已经有佛教“南都六宗”(华严、法相、三论、律、成实、俱舍)传入。东大寺是华严宗的大本山。建东大寺,显然与汉传佛教的华严宗在武则天当政时发展到其顶峰相关。那也是日本遣唐使造访中国最为频繁的年代。东大寺金堂中庄严的佛像与武则天在洛阳龙门石窟所造卢舍那佛像极其相像。在公元8世纪,铸造这么大的青铜塑像可绝非易事,用了整整15年。752年,女帝孝谦天皇亲自为佛像举行盛大的“开眼供养”仪式。




二月堂建于山头,奈良没有高层建筑,这里是俯瞰奈良市景的最佳地点

佛教在日本受皇家支持和扶植而迅速发展壮大,因此卷入政治很深。佛教有统一的教义和紧密的传承以及宗派组织,僧侣们与强邻中国有联系,且掌握着先进的知识。他们还有庞大的信众,有官方拨款和民间集资。宽阔的寺庙庄园在地理上几乎把皇宫和都城包围淹没了。在这种情形下,佛教领袖要求国家政治的话语权是顺理成章的事。我们刚刚提到的孝谦女天皇宠爱着仪表堂堂,能言善辩的道镜和尚。道镜左右朝政,路人皆知。日本历史上有女天皇。第一位推古女天皇因传侄不传子,其侄圣德皇太子的“圣德改制”将日本引向富强,而深受日本人民的怀念与敬重。孝谦之前的元正女天皇,貌美,却终身未婚。留下女皇不得结婚的惯例。但女皇也是人,有七情六欲。总没法禁止她有情人吧。孝谦女皇的侄子长大成人后,女皇按惯例让位,自己当太上皇。朝臣藤原仲麻吕起兵反道镜。太上女天皇不乐意了:“反道镜即反朕”。她再次登上政治舞台,复位为“称德天皇”。镇压反道镜势力,将侄子淳仁天皇罢免流放。可是,道镜野心越来越大,竟然假造“神谕”,说自己是真命天子。女皇得知,大惊而病倒,不久与世长辞。女皇死后,道镜的势力迅速土崩瓦解。这在史书上称为“道镜乱政”。

奈良公园中的浮见堂

道镜篡政的失败并不代表日本佛教势力从此衰落。恰恰相反,道镜事件只是造成佛教各宗派间势力的此消彼长。寺院演变为豪强,实力甚至超过公卿和氏族。这让恒武天皇产生迁都的想法:奈良被寺院势力包围了,我离开还不行吗?皇族和中央政府离开奈良,这么多寺院总不能跟着我吧?他先把首都迁到长冈京(784年),十年后再次迁都平安京(京都)。暂时摆脱了寺院势力的干扰和威胁。天皇无奈地离开奈良,皇宫也就被废弃,逐渐抛荒。一千一百多年之后,原先的平城宫变成农田。1897年,一位研究古建筑的学者找到了平成宫遗址。他极力呼吁,甚至不惜剖腹明志,终于换来政府和民间对平成宫遗址的重视和保护。又过了一百年,联合国科教文组织将其列入世界遗产名册。不过,遗址中的大极殿、朱雀门和东院庭园都是新近“复原”的景观。

平城宫遗址的南边有保存完好的药师寺和唐招提寺。我们时间有限,仅游览了唐朝高僧鉴真大师设计监造的唐招提寺。由南大门入寺院,一条宽广的大道直对金堂大殿,路两旁是葱茏的树林,那气势那氛围令人肃然起敬。金堂内供奉着药师如来立像、卢舍那佛坐像、千手观音立像,都是历经千年的古代艺术品。金堂后面的大殿是“讲堂”。讲堂中供奉着弥勒佛坐像。两座大殿东侧的鼓楼,供奉着鉴真大师由大唐带来的佛舍利。如今是日本的国宝。鼓楼往北,山坡上有一座“开山堂”。开山堂纯木打造,本是为祭奠德川家康所造。为了安放国宝鉴真大师像(并非真身,是由鉴真弟子在大师生前“膜影,立夹漆像”),由江户整体搬到奈良来的。开山堂后面还有御影堂和开山御庙。我在这里看到“赵朴初居士之碑”。碑不大,然而能够陪伴在鉴真大师身边,此等荣耀,仅赵公一人。两位大师相隔一千二百年,都是传播佛藏,促进中日友好和文化交流的使
臣和圣人。




唐招提寺院内,图片正中鼓楼里供奉着鉴真大师带来的佛舍利

鉴真是汉传佛教的律宗大师,曾任扬州大明寺方丈,佛学造诣极深。日本留学僧恳请鉴真东渡,传授“真正的佛学”,匡正日本佛教。鉴真发愿东渡扶桑。他历经艰辛和挫折,双目失明,终于在753年第六次东渡抵达日本。754年到奈良。两年之前,奈良东大寺中大佛像刚刚由女天皇开光供奉,佛教在日本如日中天。鉴真受到日本举国欢迎,756年更被封为佛教人士中最高官位“大僧都”。鉴真也倾其所能,将毕生所学佛学、中医药学和建筑学的知识传授给日本学生。




竹篱柴扉,唐诗宋词中的意境。奈良时代中国对日本的影响渗透到方方面面 

故事回到了我们介绍大东寺时所说的孝谦女皇。758年孝谦传位于淳仁天皇。淳仁不仅忌惮道镜和尚,也对女太上皇推崇的唐朝大和尚有所警惕。他婉言暗示,鉴真会意,请辞“大僧都”。淳仁天皇准奏,并将自己曾居住的皇太子官邸赐于鉴真。鉴真搬出东大寺迁居所赐官邸,在此建唐招提寺。淳仁天皇下旨,日本所有僧人在受戒前都要到唐招提寺学习。这样,唐招提寺便成为日本佛学界的最高学府。763年,鉴真圆寂。第二年,太上女皇复辟登基,下令扩建唐招提寺。佛教涉入日本政治的故事并没有就此结束。关键是,日本天皇并没有放弃借佛教“镇护国家”的国策。794年恒武天皇迁都京都,马上颁旨建国立寺院,也叫“东寺”。汉传密宗受扶持走上为国家服务的舞台。到了江户时代,打败丰臣秀吉后,德川家康也建东本愿寺,以扶植亲自己的宗教势力。可见日本的宗教势力从来没有退出政治。事实上,8世纪恒武天皇迁都并没有改变奈良的寺院势力染指国家政治的倾向。1180年,大将军源赖政举兵讨伐。奈良几大寺院的僧兵联手抵抗,兵败。源赖政借机扩展势力,于1185年建镰仓幕府,开启了镰仓时代(1185-1333年)。




Sarusuwa-Ike紧邻奈良町,奈良町保留着传统的街市 

奈良作为首都满打满算只有74年历史,但奈良时代给日本带来的影响却是深远的。明治天皇登基后,将“宣扬唯神大道”作为维新运动的内容之一,兴起“废佛毁释”运动,把神道提升到“国家神道”即国家宗教的地位。内容变了,把宗教作为国家政权工具的国策并没有变。以至于后来在国家和地方设立各级“教院”,强制国民信奉神道。神道发展成为奴役国民精神,为战争服务的工具。直到二战结束,在美国占领军的强制推动下,日本才最终废除“国家神道”。纵观人类历史,宗教与政治纠缠不清从来没有好结果。历史的教训值得深思和记取。

【注】日本的历史分期有不同说法。这里给大家介绍“八时代分期”:            大和时代( --710)            奈良时代(710 --794)            平安时代(794 --1185)            镰仓时代(1185 --1333)            南北朝\室町时代(1333 --1573)            安土桃山时代(1573 --1603)            江户时代(1603 --1868)            近代(186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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